有那么一瞬间，李湛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他之所以能在江城站稳脚跟，有一半原因是梁栋和房秘书在后面给他撑腰，而且他放了狂话，把江万里的团队从皖北市拉过来，建厂安置，结果人还没有安置，靠山倒台了。

简直是晴天霹雳啊。

李湛懵了片刻，揪住黄廿的衣领问：“到底怎么回事，梁老的冠心病复发了？”

黄廿摇头：“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，总之梁栋下台了，省里派了一个新领导主持江城的工作，市台都报道了。”

“那人是谁？”

“只知道名叫闫学义。”

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，前世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，从天而降，来江城镀金，后台很硬，修了几条路就提上去了。

据说此人好大喜功，朝令夕改，把江城的经济搞得一团糟，接任的光是收拾烂摊子，就收拾了好几年，这种人对基层改革没有任何兴趣，唯一的兴趣是当官，放在江城对他们只有坏处，没有好处，偏偏把梁栋给顶了，真是该死。

木已成舟，估摸着已经无力回天了，李湛默默地叹了口气，叮嘱黄廿：“后面站着的20多个人是我从皖北市带来的，你把他们安顿到厂区家属院，我去找房秘书打听一下具体情况。”

“打听什么，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？”

李湛跺脚：“你是不是傻，雪柔造纸厂的改革是梁栋主持的，其中30%的股份还在房秘书手里，咱们的钱也在他那里，新来的一把手要是不认，咱们就白忙活了。”

“会有这种事？”

“唉。”

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，动动脑子行不行，李湛懒的跟他解释了，抢走他手里的车钥匙，开着那辆破破烂烂的夏利直奔市委大院。

大院里比平时严肃了许多，门口挂着迎接新领导的横幅，来往行人神色匆匆，均是不苟言笑，空气中酝酿着一股紧张感，李湛停好车，上三楼秘书办公室找人，房秘书不在，问了问才知道，闫学义临时开会，把他叫过去了做记录。

会议室就在三楼，他隔着门缝往里看，里面坐满了市里县里大大小小的领导，居中讲话的想必就是闫学义，此人30来岁，戴眼镜，相貌斯文，留着干练的短发，比他想象的要年轻，跟房秘书差不多大。

“你来这里干什么？”

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他一下，他猛然回头，看到是房秘书，诧异道：“你不是在里面做记录吗？”

“做什么狗屁记录，一代新人换旧人，我被调职了。”

难得听见房秘书说脏话，可见这次的调动让他很不满意，房秘书拉拉他的衣袖，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，两人上到楼顶，四下里无人，李湛急忙询问调动原因。

房秘书沉着脸道：“何润业这个肮脏的混蛋，梁老哪里对不起他，他居然跑到省里把梁老给举报了，梁老年纪大了，上面本来就有意换人，正好借此机会把他给撤了。”

“何润业搞的鬼？”

李湛还以为这家伙在江城混不下去跑路了呢，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，梁老是他恩师，尚且下的去手，李湛抢走了他的工厂，这笔账迟早也会清算。

果然房秘书叹息一声，说起了雪柔造纸厂的变动，闫学义上台第一把火，就烧到了他厂里，今天开会的时候说：股份制改革不应该局限于江城内部，要让外部资金参与进来，企业才有活力。

然后把房秘书手里51%的股份转手送给了外地商人，这个外地商人其实是何润业的傀儡，何润业检举有功，等于把厂子还给他了。

现在归还，跟刚刚改革的时候归还，大不一样。

李湛已经做出成绩了，企业效益蒸蒸日上，不但开发了儿童纸尿裤、成人纸尿裤，还有抽纸、卷纸等一系列产品，生产线都是他花费大力气钻研出来的，股价起码膨胀了两倍，现在转手送人，岂不是把他的劳动成果给夺走了？

天降神兵，把他的桃子摘走了。

这tmd……

李湛忍不住想骂人了，不能这么不要脸吧。

房秘书说：“你先别急，梁老据理力争，在内部经济研讨会上陈述了你的创新和成果，这是有目共睹的，谁也夺不走，你的20%股份还在，梁老还替你争取了10%，算是对你的补偿，你现在持有雪柔造纸厂30%的股份，是最大股东，其它都是零散的小户，压不住你。”

“那不可能！”

“怎么不可能？”

李湛急的想撞墙，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。

“何润业的亲信还在厂里，股份制改革的时候，花钱买了股份，属于厂里的小股东，小股东加起来一共35%的股份，梁老替我争取了你的10%，剩下20%给何润业了是不是，那他们加起来一共有55%的股份，我说话不算数了，我还是什么厂长，迟早被他们踢出去！”

房秘书大惊失色：“你怎么早不说？”

“说了也没用啊，我也是事后知道的，而且他们购买的合理合规，符合内部消化的规定，我总不能把他们撵走吧。”

这下房秘书也没办法了，两人大眼瞪小眼，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，忙活了好几个月，替他人做嫁衣了！

何润业不简单啊，一招釜底抽薪，把厂子重新夺走了。

虽然这一切还没有发生，但是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现实，怎么办呢，李湛万难接受这个结果，却是毫无办法，期望着房秘书可以支个招，结果楼下叫他开会，急匆匆的走了。

李湛失魂落魄的走出市委大院，天色已经大黑，昏黄的街灯下面，冒出几个穿着新衣服的小孩，朝地上摔砸炮，一摔一个响。

感觉那些砸炮全都在他脑子里爆炸了，乱哄哄的，无法正常思考，呆呆的看了许久，才恍然惊觉，原来马上就要过年了。

上次回家的时候，他还跟母亲许诺，马上就能挣钱给他们盖新房，结果出了这档子事，盖新房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。

这该死的何润业！

李湛越想越气，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切，凭什么让他夺走？要不跟苏泰安合计一下，像料理孟志刚一样把他给料理了！